中国人民大学吴功青教授做题为“自性的消失与存在的充实:斯宾诺莎论恶”讲座
点击次数: 更新时间:2024-11-25
本网讯(通讯员 毕建伟)11月22日上午,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吴功青教授在武汉大学哲学学院振华楼B214报告厅进行了以“自性的消失与存在的充实:斯宾诺莎论恶”为题的讲座。本次讲座由武汉大学哲学学院、武汉大学德国哲学研究所和武汉大学美学研究所主办,外国哲学教研室王咏诗副教授主持,外国哲学教研室杨云飞教授与美学教研室的贺念副教授作为与谈人参加。线上、线下100余位师生参加了本场讲座。
讲座伊始,吴教授举了当下社会热点问题的例子,引出本场讲座的核心主题:恶。西方哲学传统中对恶有两种解释:理智主义和意志主义。前者以古希腊三贤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为代表,他们以将德性视作知识,经典论述是“无人有意作恶”。而后来兴盛的基督教则颠覆了理智主义传统:有时即使我们有充分的理智,也依然会作恶。以奥古斯丁为代表的意志主义者们认为意志是独立于理智的能力。这一看法逐渐成为西方思想的主流,直至今日依然在伦理学、法学和社会学中占据主要地位。而斯宾诺莎却秉承理智主义的进路,认为意志无非是理智的判断能力。由此吴教授展开对斯宾诺莎如何论恶的解读;整场讲座包括五个部分:斯宾诺莎-布林堡的通信;善恶的相对化与超善恶的善恶;意志的退场;自性的消失与存在的充实;理智主义进路的意义。
吴教授首先以斯宾诺莎与布林堡的通信作为解读的引子,引出斯宾诺莎对于恶的本质和来源问题的立场。通信中,斯宾诺莎认为一切存在的事物都因神而保存。布林堡则发出诘难:要么灵魂中没有恶,要么神是恶的直接原因。斯宾诺莎没有走上传统神义论的道路,他回应:所有存在的事物都有自身的完满性,不完满性只在对比中出现。亚当作恶偷吃禁果,只是亚当从完满状态向相对不太完满状态的过渡。布林堡进一步追问:亚当为什么会从完满过渡到不完满?答案只能是意志的自由选择,因而这种过渡就是堕落,是一种恶。斯宾诺莎继续回应:亚当的欲求只对人才是恶的,在上帝那里亚当没有本性,也无所谓在过渡中失去善性而堕落;而意志主义所谓的自由意志只是一种脱离理智轨道的偶然性,不是真正的自由。但是,既然人是否堕落在上帝那里无区别,也就不会有自在的善恶可言。这意味着斯宾诺莎的回应会导致善恶的相对化。
讲座第二部分吴教授从力量逻辑的角度深入解释斯宾诺莎对善恶的相对化,并引出斯宾诺莎对善恶标准的重建。他明确地认为没有自在的善恶。形而上学上,神是超善恶的;自然中的事物无善无恶,万事万物同神一样服从必然性,神内化于自然中。吴教授提到,这也正是斯宾诺莎哲学不同于基督教、犹太教“超越尘世”的传统而同中国哲学交汇的地方:“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神内化于自然、宇宙,具有一种超善恶的冷静甚至冷漠。就没有自在的善恶而言,斯宾诺莎类似尼采和德勒兹。不过他虽然同霍布斯、马基雅维利一样认为我们的欲求有自我保存、增加力量、因而趋乐避苦的倾向,却并没有走向极端的相对化,并未停驻于超善恶,而是面对着人之间苦乐不相通的现实,用理智重建起道德。趋乐避苦具体行动是否真的能有利于自我保存、增加力量?只有理性才能让人对此有充分的观念进行判断,也只有用理性的标准考量才能实现利他和利己的结合,从而真正地实现自我保存、增加力量。从这种理性标准和理性道德法则的相似性这个意义上,斯宾诺莎又类似于康德。不过,善恶虽然有标准,它内在的尺度却还是力量,随时可能被还原,进而导向超善恶。并且理性所确立的善恶只针对人,与神和万物无关,导致斯宾诺莎的形而上学和伦理学中有一种张力。这其中的关键问题在于斯宾诺莎既认为善恶有标准,又要否定自由意志。
讲座第三部分吴教授进一步阐释斯宾诺莎对自由意志的否定和其理智主义的鲜明立场。晚期经院哲学将神的超越性理解为它的绝对自由意志对于它的理性必然性的超越。斯宾诺莎则将自由意志从神那里拿掉,认为神同人和万物一样遵从必然性。意志无非是理智的判断能力,通过理解观念本身,我们就已经有了肯定或否定的态度——斯宾诺莎所理解的观念不是我们通常理解的僵死的观念,而是自身中早已包含了肯定或否定。抱持着意志和理智同一的立场,斯宾诺莎在四个层面上反对笛卡尔的意志主义观点:就意志的范围而言,斯宾诺莎认为是和理智同一的,而非大于理智,被意志到的同样可以被理智认识到;就意志的自由而言,斯宾诺莎认为理智同样有判断能力,意志不比理智更有判断力、更能选择或更自由;就意志的本性而言,斯宾诺莎认为我们肯定一个真事物和肯定一个假事物在性质上是不同的,反对笛卡尔所认为的意志肯定一个真事物和肯定一个假事物性质相同的说法;就意志的运用而言,斯宾诺莎认为只要理智健全,人无需自由意志就能够进行判断和选择。理智按照发达和运用的程度被分为不同阶段:想象阶段和理性阶段。这种差别就是善恶区分的实质。认识能力不够就会导致心灵处在被动状态;没有理性就会导致没有德性;意志能解释的,理智也能解释。但对此,意志主义者可能会追问:为什么一个在过去一直都行善的人,却可能在某个时刻突然作恶?亚当为什么在那个时刻突然堕落?意志主义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导向一个绝对的、无根据的自发状态,理智主义则否认这种自性。
讲座第四部分吴教授以斯宾诺莎形而上学体系为切入点,介绍其理论对自性的否定与对存在的充实。斯宾诺莎否定自性。所有意志都有原因,一切事物都处在因果链中,一切事物都受限,由其他事物决定。我们心灵的意志不可能是绝对自由的意志,而是被其他意志决定。神作为实体,它的本质包含存在,但除它以外,只剩下本质不包含存在的各样式。事物作为样式没有主宰自身存在和行动的自性,它们不可能独立存在,必须借用其他事物维持自身。斯宾诺莎的世界因此是被因果链充实的、没有真空和独立事物的世界。事物与事物之间的因果关系就是力量之间的关系。要自我保存,事物必须壮大自身并寻求与其他事物保持结合。力量的组合是善、分解是恶。意志无非是心灵的努力,这种努力是其他力量作用于我们的结果。亚当的堕落不是他内心自由意志主导的,而是被外物触动身体的情况(禁果的吸引)决定的。但同时,人这种被决定的状态不是绝对恶的:虽然人在世的普遍受制决定了恶有一种普遍性,但这种决定论没有极端到我们的一切行为都注定不可改的程度,因而理智的不同运用能区分善恶,人的行为依然可以被归责。
讲座第五部分吴教授谈到了理智主义进路在当代的现实意义。意志主义要求给人的自由奠定绝对基础,要求人的个体性和独立尊严,这方面的积极意义不容否定。但人的道德责任不能孤立地从个体动机来看,更要结合家庭、社会、国家制度的整体语境来看,在这个意义上理智主义对因果链的向前追索是有意义的;片面强调人的绝对自由和道德责任不切实际,也不公平。最后,吴教授结合当下现实提出口号:要康德,也要斯宾诺莎!
讨论环节中,吴教授同在场师生进行了细致深入的交流。与谈人杨云飞教授、贺念副教授都表达了对吴教授讲座的高度敬意。杨教授认为讲座抓住了硬核的真问题,有启发意义,并提出“斯宾诺莎如何解决否定自性和肯定责任的矛盾”“斯宾诺莎会如何回应现代心理学对意志和理性的划分”两个问题。贺教授认为吴教授讲座内容精彩、形式风趣,有很强的当代指向和现实意义,并从“斯宾诺莎是否有logos和nous的区分”“斯宾诺莎是否区分自然和自由两个意义上的必然性”“斯宾诺莎的理论如何容纳如为国捐躯这类超越自我保存动机的观念行为”的角度提出三个问题。吴教授对与谈人的评议表示真诚感谢并针对问题做出回应;对于杨教授的问题,吴教授从“理性可以在被动中保持一定的主动性”“斯宾诺莎对现代心理学中身体和心灵联系模式可能的拒斥”的角度回答;对于贺教授的问题,吴教授则从“斯宾诺莎的理性中同时具有logos和nous的维度”“斯宾诺莎只承认自然必然性”“斯宾诺莎政治哲学立场上的激进与为国捐躯这类观念并不互斥但的确有张力”进行回答。稍后,吴教授同参与讲座的其他师生展开交流。在场师生提出了“斯宾诺莎是否既肯定又否定自我”等问题,吴教授耐心细致地一一回应。
讲座结束之际,主持人对吴功青教授持续两个多小时的精彩讲座表示衷心感谢。讲座在现场热烈的掌声中画上圆满句号。
(编辑:邓莉萍 审稿:刘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