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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华女:帮助HIV感染儿童的青年志愿者压力与应对的定性研究

点击次数:  更新时间:2019-04-03

目的:探讨青年志愿者在AIDS志愿服务中面临的压力源及其应对方式。方法:对非盈利性AIDS治疗机构中直接为HIV感染儿童提供服务的9名1723岁志愿者进行半结构式个别访谈,以主题分析法建构结果框架。结果:受访志愿者面临着对AIDS志愿服务选择、能力和资源的全面挑战,经历了污名相关压力(如亲友不理解)、助人关系相关压力(如交流与关系建立的困难)与任务相关压力(如多重任务压力) ;他们采用多样化策略应对多重挑战,包括问题中心应对(如解释实情)、情绪中心应对(如寻求情感支持)与意义中心应对(如获益发现)。结论:帮助HIV感染儿童的青年志愿者缺乏充足资源去全面有效应对AIDS志愿服务的多重挑战, AIDS志愿组织须提供有针对性的培训、支持和督导。

关键词:

压力、应对、青年志愿者:AIDS志愿服务、HIV感染儿童

艾滋病领域志愿者[AIDS volunteers, AIDS即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由人类免疫缺陷病毒(human immunodeficiency virus, HIV)引起]面临着特殊的工作要求[1],多数经历了中等到较高水平的志愿服务相关压力[2]。高水平压力会导致AIDS领域志愿者的倦怠[3,4]和退出[5],并会随时间推移影响志愿者的健康和幸福感[2]

以往国外研究发现, AIDS领域志愿者和工作者面临的压力源主要包括:因服务AIDS患者而遭遇污名、偏见或缺少支持[6,7];挣扎着为HIV感染者保守秘密[1],因而缺乏表达焦虑、恐惧、担忧的渠道[8];目睹病程和病情恶化,面对并处理死亡或垂死[3,6,9,10,11];害怕被传染[3,11,12];情感过度卷入或对患者痛苦过度认同[2,8,12];遭遇患者无理对待或不合理要求[1,3];工作量大且复杂性高[9,11,12]

在压力与心理健康结果之间,应对被视为重要的中介因素。对AIDS领域志愿者和工作者而言,有效应对有助于减少压力[3],而应对失败则会导致倦怠[13]。Lazarus和Folkman[14]最初提出两类应对。(1)问题中心应对(problem-focused coping) :改变或处理对个体造成困扰的问题情境,如寻求资源、形成解决办法; (2)情绪中心应对(emotion-focused coping) :直接调节对问题的情绪反应以减少情绪痛苦,如寻求情感支持、选择性注意。在后续研究中, Folkman提出了意义中心应对(meaningfocused coping) ,指在困难时期利用个体的信念、价值观与存在的目标去激励和保持应对与幸福感,如获益发现、灌输积极意义[15]

AIDS领域志愿者和工作者对上述三种应对策略均有使用。在问题中心应对上,他们阅读AIDS相关资料、小心防止感染、求助现场支持团队[11];在情绪中心应对上,他们与支持的亲友交流、积极自我对话、在信仰中寻求力量、参加放松性活动[10,11];在意义中心应对上,亲友护理者将其护理视为爱的表现以及对患病伴侣尊严的维护[16]。使用问题中心应对策略可使他们更有效地应对压力[3],体验更低水平的心理痛苦[17];而使用回避式情绪中心应对策略(如尝试忘记、饮酒)则不能有效应对压力[3]

国内目前尚无关于AIDS领域志愿者压力管理的研究发表。本研究尝试通过访谈法,探讨帮助HIV感染儿童的青年志愿者在志愿服务中经历的压力源与压力反应,及其应对方式与应对有效性,以期促进AIDS志愿组织更好地了解青年志愿者对志愿服务中压力事件的评估与感受、应对压力的策略与资源,增进青年志愿者的心理健康与工作满意度。

1、对象与方法

1.1对象

在湖北省艾滋病临床指导培训中心招募到直接为HIV感染儿童提供服务的9名青年志愿者,男性4名、女性5名,年龄17~23岁。9人均为在校学生(本科生7名、硕士生1名、高中生1名) ,所学专业包括临床医学、生物学、化学、电气、法学、政治学、会计学和企业管理。9人均无HIV感染,均无宗教信仰。受访者编号为A到I。

受访期间, 9名志愿者均自愿参与帮助受HIV/AIDS影响儿童的非盈利性志愿服务项目(暑期开展,目的为帮助受HIV/AIDS影响儿童升学并促进其心理健康) ,负责功课辅导、心理支持、食宿照顾等;全天候与受助儿童共处,所带小组中均有HIV感染儿童,均与HIV感染儿童共餐, 3人与HIV感染儿童同住。9人中有4人在该项目前有AIDS志愿服务经历(A曾为学校防艾协会成员, C、E、H曾在该志愿组织服务) ,另5人为初次参与AIDS志愿服务;8人有其他类型志愿服务经历(如关爱流浪儿童、支教、环保宣传、劝募等)。有8人以往接触过HIV感染者或其家人(2人父母为HIV感染者, 2人有同学父母为HIV感染者, 1人通过父亲工作接触HIV感染者,另3人通过AIDS志愿服务)。

该AIDS志愿组织(9名志愿者仅在该组织直接为HIV感染者服务)为志愿者提供的培训包括: (1)艾滋病基础知识讲解; (2)与HIV感染儿童日常接触的安全性(三种途径的传播都不会发生) ; (3) HIV感染者的治疗情况; (4) HIV感染儿童的生存和发展需求; (5)该志愿服务项目的内容安排、工作要求、任务分工等。

1.2访谈提纲

采用半结构式访谈,访谈问题聚焦于青年志愿者帮助HIV感染儿童过程中的压力源与应对方式。(1)志愿者的背景信息:AIDS及其他类型志愿服务经历、AIDS志愿服务前与HIV感染者的接触; (2)志愿服务内容:AIDS志愿服务中承担的具体工作; (3)志愿服务相关压力源:AIDS志愿服务中遇到哪些困难或挑战,经历哪些压力事件; (4)对压力源的解读:如何评估个人在AIDS志愿服务中面临的压力事件; (5)压力反应:压力相关的情绪反应、身体反应; (6)应对方式:应对压力的策略以及应对的有效性; (7)应对压力的资源:AIDS志愿组织的培训与支持, AIDS志愿服务相关的个人技能、社会支持等。

1.3资料收集与分析

受访者均自愿接受访谈,并同意录音。研究者向受访者保证访谈资料的保密性与结果呈现的匿名性。每名受访者接受面对面个别访谈,地点为志愿组织的独立办公室,访谈时无其他人在场。所有访谈由研究者完成,研究者参与了该志愿服务项目的团体辅导工作,观察了志愿者日常工作、集体会议和集体培训。

录音资料经过逐字全文转录,并详细核对确保准确性。以主题分析法(thematic analysis)分析资料并建构结果框架: (1)反复深入阅读转录文本以沉浸于访谈资料中,在AIDS志愿服务背景下解读文本含义; (2)探寻结果模式:识别出浮现的子主题(sub-themes)、主题(themes)和总主题(overall themes) ,分别为初级、二级和三级编码,反复核对访谈资料以识别新浮现的子主题和主题; (3)精炼主题并将其与现场观察和非正式访谈的资料进行三角验证。

2、结果

2.1面临对AIDS志愿服务选择、能力和资源的全面挑战

受访志愿者在帮助HIV感染儿童过程中经历了多重性质的压力源,初级编码共浮现10个子主题,可归纳为3个主题:污名相关压力、助人关系相关压力、任务相关压力,浮现的总主题为“面临对AIDS志愿服务选择、能力和资源的全面挑战”。

2.1.1污名相关压力

2.1.1. 1亲友不理解

有5名志愿者提到参与AIDS志愿服务并未得到亲友的充分理解。有的受访者直接告诉父母(或其他长辈)该项AIDS志愿服务的性质和帮助对象。有些长辈会感到惊讶,做出不支持的评价,或对AIDS志愿服务的安全性做出提醒。

“ (我妈)有一点担心…她很赞成我去做志愿者,但是她可能对艾滋病这个事情没有特别了解,然后她有时候会叮嘱我‘你要小心’。” (E,女, 23)

“他(高中班主任)当时吓得啊, ‘你怎么能去做那样的事情呢?你自己,你要(注意)安全啊’。他就在那叮嘱半天。” (I,女, 19)

2.1.1. 2污名阻碍潜在支持

做过两年多AIDS志愿服务的志愿者C希望能够在朋友中发展新的志愿者加盟,但是一直都没有成功,因为大部分人对艾滋病有顾虑或恐惧。

“有些人‘恐艾’……问他们愿不愿意来……两三年了……我还没有发展到我的朋友过来……他就是知道那三个简单的传播途径……知道跟他们日常接触不会传播……还是会有顾虑。” (C,男, 21)

2.1.2助人关系相关压力

2.1.2. 1交流与关系建立的困难

与HIV感染儿童初识时,有7名志愿者首先遇到了与受助儿童交流的困难。有些受助儿童非常沉默,对志愿者发起的交流缺少回应,这与HIV感染儿童长期遭遇歧视和隔离有关。最初交流上的困难使志愿者感到苦恼、受挫。

“有些孩子交流上有点困难……你无论怎么跟他交流呀,他就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这个时候就会很伤心……很头疼。” (F,男, 23)

“同屋的那两个孩子……刚来的前两天……很沉默……很内向。我就找话题跟她们聊,她们也不理我,感觉……距离很遥远。” (G,女, 21)

初识阶段,志愿者也担心不被受助儿童接受或信任,担心受助儿童与自己有隔阂、不愿意向自己讲述真实感受,感到难以走入受助儿童的内心,这也令志愿者产生担忧或挫败感。

“怕他们对我有戒心,就难以走进他们的世界……怕他们不信任我。” (G,女, 21)

“有挫败感……想进入到他们心里边去……为什么他们……不愿意跟我讲呢。” (I,女, 19)

2.1.2. 2由受助儿童行为问题引发的关系紧张

有5名志愿者受到来自受助儿童行为问题的困扰,如上课不专心、活动时乱跑、同伴冲突等。面临这些问题,志愿者感到生气、担忧、苦恼、委屈,且产生非理性行为(如发火) ,他们自己也意识到某些处理方式欠妥。

“口语课的时候,她们两个一个在玩手机一个在……说三遍不听,然后我就发火了……她们混熟了之后……就稍微不知道分寸了……下课我还手机的时候就跟她们俩道歉。” (B,女, 17)

“我前几天被一个小孩弄哭了……关系比较好了之后,上课就会比较皮,我一气之下就把他轰出去了……后来去哄他,一直都哄不好……我觉得好委屈……哄到一半就哭了。” (E,女, 23)

2.1.2. 3面对受助儿童心理问题的无力感

有4名志愿者提到当看到受助儿童的心理问题和需求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帮助,感到自己缺少专业助人技能(未接受过助人相关专业训练)、提供帮助的能力不足。

“你会想很多办法去接近他们的内心,其实都进不去……他们会跟你讲一些很消极、很悲观的情绪……看到问题但是没有办法解决的无力感……这是最大的压力。” (E,女, 23)

“我们志愿者……不是……专业心理的……只能用……安慰别人或者是逗笑别人啊那种经验来对待他们……我也觉得挺无力的……志愿者本来就是没有受到过训练。” (B,女, 17)

2.1.2. 4担心伤害受助儿童或忽视其需要

有3名志愿者感到与受助儿童相处时要更敏感、谨慎。有些受助儿童的父母已经因艾滋病离世,志愿者跟他们交流时会比较小心,担心触碰他们痛处;有些受助儿童有特殊需要,志愿者须提高敏感性,仔细体察他们的需要。这些方面令志愿者感到紧张、担心。

“我都不敢问,我怕比方说家里爸爸妈妈哪个去世了……怕问了揭伤疤……只能慢慢地去听他更偏向于提他的爸爸还是妈妈,就会顺着他的话说。” (B,女, 17)

“我们去吃饭嘛,他说他不吃,他回宿舍有事情,其实他是吃药的时间到了。后来他跟我说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我感觉我反应慢了一点。” (D,男, 20)

“我带的孩子……比较敏感……特别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哪个举动就伤害到他们了。” (I,女, 19)

3.1.2.5对恰当对待方式的困扰

有2名志愿者在如何以恰当方式对待受助儿童、如何引导他们方面感到困惑,比如过于关怀、宽和地对待受助儿童,担心他们做出并非恰如其分的回应,另外这种对待方式与受助儿童在现实生活环境中受到的对待有很大差异,担心他们回去后接受不了那种落差感。

“我想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他们感觉到温暖……但是……他们的回应不会是那种恰如其分的回应,他们有时候会骄纵……这样过分地对他们好,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E,女, 23)

“不想给他们那么大的落差感……每个姐姐哥哥都对他那么好是吧,很关心他……结果他回到他原来那个环境……如果他受不了……比较担心这一点。” (I,女, 19)

2.1.2. 6情感过度卷入

志愿者B对受助儿童的痛苦和不幸经历产生了强烈的情感体验。随着对受助儿童生活背景的了解加深,志愿者产生了对受助儿童痛苦逐渐加深的情感卷入。

“这些小孩子活得有多难受……村里的人都不跟他讲话……他妈妈死了,爸爸也是感染者……姐姐初中没上完,辍学出嫁……我就突然理解了他为什么沉默……接受到这么多让人感到非常难受的信息,我就一下调理不过来了……其实我能做的很少……然后就狂哭。” (B,女, 17)

2.1.3任务相关压力

2.1.3. 1多重任务压力

有3名志愿者提到他们要承担多种不同性质的任务,每项任务需要不同的技能,因此有些志愿者会感觉工作量大,因而产生身体疲劳感或睡眠受影响。

“大家都蛮辛苦的,都蛮累的……不仅要做生活保姆,还要做‘人生导师’,还要做知识的传授者(笑)。” (E,女, 23)

“一天到晚都在操心这些事啊,感觉自己睡眠质量可能有点不大好吧……有些时候要叮嘱他们吃药啊……操的心多一点,可能就容易累一点。” (C,男, 21)

2.1.3. 2辅导学业压力

有5名志愿者感到来自备课和上课的压力,课前会感到紧张、焦虑并伴随身体反应,担心自己教不好或难以兼顾水平差异,担心受助儿童学不到东西或对课程内容没兴趣。

“我怕教不好……第一天……上课前,焦虑得不行……上蹿下跳……讲完一出去,就紧张得差点跪到地上去了……下去腿就抖。” (B,女, 17)

“备课备得很累啊,他们又学不到什么,我觉得很着急。我很想让他们多学点东西,但是他们就是每次教了一遍不会,再教一遍还是不会。” (G,女, 21)

2.2采用多样化策略应对多重挑战

志愿者采用多种应对策略进行压力管理,初级编码共浮现9个子主题,可归纳为3个主题:问题中心应对、情绪中心应对、意义中心应对,总主题为“采用多样化策略应对多重挑战”。

2.2.1问题中心应对

2.2.1. 1解释实情

针对污名相关压力,有3名志愿者选择告知父母实情,向父母或其他长辈详细讲解艾滋病知识,解释AIDS志愿服务的目的和意义,寻求他们的理解和支持。

“先从艾滋病……给他们(父母)介绍一下……它的传播途径……告诉他们有一批小孩受这个影响……很多人对这个病比较怕……不敢做这个事情去帮助他们……我想来做这个活动。” (A,男, 23)

“怕她(母亲)太担心了,我专门又去问了一遍CJ姐(项目组织者) ……她说‘吃饭的时候唾液是不会传播的’…… (小姨) ‘啊?会不会传染?’我跟她又口干舌燥地讲了两个小时。” (B,女, 17)

2.2.1. 2保守秘密

针对污名相关压力,另有4名志愿者隐瞒了受助儿童的身份,告诉父母或同学去支教或帮助贫困儿童。他们试图保护受助儿童隐私以免其受到伤害,也想要避免父母担心。

“要保护到其他人的隐私嘛,所以你就不好跟人家说你在参加这方面的活动……父母的话……你跟他说得太多,你也怕他会担心……会跟他们说在帮助一些贫困的孩子。” (H,女, 20)

“我就说参加一个志愿者活动,教一群特殊的孩子……他们就理解成支教……我觉得不能说吧,因为说了会伤害这些小孩子。” (G,女, 21)

2.2.1. 3问题解决

针对“交流与关系建立的困难”,有5名志愿者尝试寻找不同的问题解决办法以减少当前面临的挑战,比如积极与受助儿童沟通而逐渐熟悉并建立关系,努力发现他们交流上的特点,以确保无伤害的方式与他们交流,尝试发现他们能够接受的互动方式。

“感觉自己像傻瓜一样……对着他们不停地说……后来他们就开始跟我说话,慢慢地了解了对方,然后跟他们一起玩……慢慢地打开他们的心扉……了解他们需要什么。” (D,男, 20)

“你安安静静地能够去倾听……用行为去理解她,把她抱过来,她难过的时候,拿个小熊给她抱抱,在旁边陪她坐坐……用心去体会她那个心情是比较重要的。” (I,女, 19)

2.2.1. 4寻求支持

针对助人关系相关压力,有4名志愿者会向同仁或亲友寻求社会支持,比如跟其他志愿者讨论并寻求问题解决的建议,向其他志愿者坦承个人局限并寻求直接帮助。

“志愿者之间我们也会多交流……想一些解决方法,他们说‘他不说话你就对着他死说死说,一直到感动他为止’ (笑)。” (D,男, 20)

“我就跟GC (志愿者)说,她肯定有点什么问题,但是她不会跟我沟通的,肯定是我伤害了她……就会让GC帮我去哄她,然后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I,女, 19)

2.2.2情绪中心应对

2.2.2. 1寻求情感支持

针对助人关系相关压力,有2名志愿者在产生消极情绪时会向信任的长辈倾诉来调节情绪状态。她们向支持性他人坦承了AIDS志愿服务的真实性质。

“冲出去跟我爸打电话……一边哭一边讲……‘他们就是很正常、很活泼、很开朗的,都是好孩子,但是……他们周围的那些人看他们就是生下来就带着罪的’。” (B,女, 17)

2.2.2. 2接受局限

针对助人关系相关压力,志愿者A认为与受助儿童沟通困难在于他自身的局限,他选择承认并接受这个局限。

“我能交流得比较好的只是其中某些类型的;像(另外)某些类型的,我可能就没有办法。就算(对方)是成人……也会有类似的问题。” (A,男, 23)

2.2.2. 3情境抽离

针对任务相关压力,志愿者C采取短时离开压力情境、暂时搁置的方式来缓解压力。

“上午不是回学校了嘛……好愉快啊……不用担心一些事情的话就轻松很多。” (C,男, 21)

2.2.3意义中心应对

2.2.3. 1尝试理解

针对助人关系相关压力,有3名志愿者尝试转换视角去思考受助儿童表现中令其不解的现象,并将之归因于受助儿童的不幸经历,因而不再将之视为待解决的问题。尝试理解的过程中,志愿者对受助儿童的整体生活背景进行了重新解读,调整了AIDS志愿服务的目标。

“如果说你不是一种开放的心,你会想,他们怎么这样子……你不去理解他们生长的环境的话……会很糟糕吧……跟他们这样一个特殊的群体接触之后,你就会试着去理解一些你之前可能不理解的东西。” (I,女, 19)

“对这个世界、这个国家……苦难那一部分有了更深切的理解……看到他们,听到他们的故事……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生命的残酷,他们都是(跟我)一样的呀……我就有机会到美国去念书,但是他们还要跟他们村子里的那些人的偏见做斗争,我就觉得好残酷。” (B,女, 17)

2.2.3. 2获益发现

针对“情感过度卷入”,有2名志愿者通过转换视角看待受助儿童的苦难经历(经历那么多苦难仍然能够坚强地生活)而获得对自身成长有益的感悟(自己生活中的困难其实比较微不足道) ,因而情感卷入可以转化为一种克服困难和应对压力的力量。

“他们身上经历的很多磨难和挫折,让我觉得不可想象……在那样的环境里,我会不会就疯掉了……他们还是……很坚强地活着,让我觉得我之前的那些困难都微不足道了。” (B,女, 17)

“看到他们……你生活中的一些困难其实都没有多大事情。他们那么小,这种困难他们都过来了,你已经成为一个成年人了……他们都能那么坚强地去克服,你也可以。” (E,女, 23)

3、讨论

在压力源层面,与国外研究一致,帮助HIV感染儿童的志愿者面临由AIDS污名造成的缺乏理解或支持[2,6]。亲友不支持是部分社会工作者不愿意为HIV感染者提供服务的原因之一[18]。一些志愿者通过向亲友详细解释AIDS相关知识和AIDS志愿服务的意义,寻求亲友的理解和支持。社会支持可以有效缓解AIDS领域护理者的压力[19]。AIDS志愿组织应持续开展公众教育,减少AIDS污名以及AIDS领域志愿者遭遇的次级污名。

志愿者遇到的更大挑战来自助人关系相关压力。志愿者以往服务于其他人群的技能和经验无法直接迁移到帮助HIV感染儿童,他们意识到AIDS志愿服务对多方面能力均有较高要求,感到自身缺乏专业助人技能。助人关系相关压力反映志愿者缺乏充分的技能和经验去应对受助者多样化的需要[9]。AIDS志愿组织应适时安排相应培训(该组织培训中相对缺乏交流与关系建立、心理支持、冲突管理、处理情感卷入等) ,并安排有经验的督导与志愿者一起处理问题[6],使志愿者更有效地履行助人角色。

在压力应对层面,志愿者多数采用积极应对方式,如问题解决、寻求支持。问题中心应对有助于增强控制感,可有效应对挑战、缓解压力。压力体验还可能包含获益和成长的潜能[14],受到挑战后的技能发展使志愿者感到有所收获。志愿者之间也会通过征求建议、寻求帮助、集体讨论等方式应对挑战,该组织志愿者之间具有健康的支持性和合作性关系,表达了较强的内群体认同感。AIDS领域志愿者的相互支持是重要的保护性因素。

对于超出自身能力的挑战,志愿者还使用了寻求情感支持、接受局限等情绪中心应对策略。寻求情感支持的志愿者向支持性他人坦承了AIDS志愿服务的性质,而无法向重要他人说明实情的志愿者则失去了向亲友倾诉的机会。接纳个人局限和暂时情境抽离虽然不是积极应对策略,但亦可缓解压力。AIDS领域志愿者需要清晰理解他们的责任和局限,当对受助者的痛苦无能为力时不需承担责任[12]。AIDS志愿组织应注意识别超出志愿者自身能力的挑战,以及志愿者通过个人探索和相互支持仍然无法有效应对的挑战,及时提供相应支持。

针对AIDS志愿服务中特殊的现象和挑战,志愿者也采用了意义中心应对。建立在认知重评的基础上,尝试理解和获益发现使他们对问题进行了重新解读(转换视角、改变归因、调整观念和目标) ,对问题情境有了更深入的理解并提升了应对压力的力量。意义中心应对是较有效的应对策略,志愿者在有效的应对经验中获得了赋权和成长。该结果可丰富AIDS领域志愿者意义中心应对的研究结果。

本研究尚存在一些局限。在取样上,受访志愿者均为在校学生,来自同一个AIDS志愿组织。青年学生遇到的挑战与其发展阶段、专业技能、经验、资源等因素有关,其压力体验可能与更成熟、技能和经验更丰富的志愿者有所不同。另外,帮助HIV感染儿童的压力体验可能有别于帮助AIDS领域其他受助群体的压力体验。因此,本研究的结果不适宜直接推广到志愿者或受助者与此不同的AIDS志愿服务项目。未来研究还需对AIDS领域其他类型志愿者的压力应对经验进行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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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华女,基础心理学教研室,讲师

主要研究方向:道德心理与道德发展:儿童正义概念的发展;同理心与利他主义;志愿者动机

创造力发展; 女性与性别心理研究